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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联十周年24h--6:00 / 芬莉】隔海看山

*与其说是芬莉还不如说是莉莎个人向······

*满是bug的不知所云的故事,9k6的废话,一堆原创人物

 




天渐渐得热了。


过了冬春便是夏,尽管莉莎一直拒绝着能将人皮肤晒得痛痒鲜红的毒辣日光,闷热难耐的夏季还是不紧不慢,也毫无迟疑地到来了,一同到来的还有被水面无死角反射的紫外线和越吹越热的咸湿海风。


莉莎整个人躺在海边小屋屋檐投下的阴影里,一手举着蒲叶缓慢地扇着,像是搁浅在沙坑中苦闷的鱼。正午的天气无风也无云,饶是平时极爱追着阳光奔跑的她也受不了烈日照耀,只好停了行船的生意自己给自己放半个月的假期。反正在这样的日子里坐船的客人也很少,几乎所有职业都处在停摆中。


只有小孩子的精力不会停摆。


过了不多久,先前跟她打报告要顶着日光去沙滩上捡贝壳的艾达回来了,他是莉莎曾与伽罗、小心超人的冒险中在麦田遇到的克里斯爷爷的孙子。小家伙被星耀碎片的光辉变成稻草人,困在麦田的幻境中这么多年,克里斯爷爷本来都不太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孙子突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克里斯爷爷心情一高兴,腿脚利索了,守护麦田的祖训也抛得一干二净,嚷嚷着要带孙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来二去,爷孙俩游荡到莉莎所在的海边小镇。老人家这一路上除了身边的孙子就再没别的熟人,举目无亲,一见到莉莎自然开心得不得了,夸她年纪轻轻就什么都会,船技好到他个外乡人都有所耳闻。莉莎就一边挠头一边略显羞涩地笑着,说爷爷您太高看我了,要不我带您爷孙俩出海兜兜风?


“不用了。”克里斯爷爷望着她,眼神中多了些许歉意,“我想在这海边小镇安顿会儿,置办些物什,可能会很忙。小姑娘,艾达可以交给你照顾一段时间吗?”


 

眼下,克里斯爷爷的孙子艾达就乖乖坐在莉莎旁边,举着擦伤的手肘膝盖将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投向她。半小时前他耐不住寂寞,扯着莉莎要去沙滩上捡贝壳。莉莎原本兴致勃勃地撑着伞陪他捡了会儿,却又忌惮屋里正在烧的开水,告诉艾达千万别离开她的视线便回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日光迷人眼,艾达什么时候摔了一跤她没看到,再见时就是小家伙捧着一手贝壳和身上渗出丝丝血迹的伤痕,怯生生地问她莉莎姐姐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呀,就不该让你出去玩。”莉莎点着艾达的额头,虽是责备的话语,倒也没多少生气,笑着道,“你让晚上爷爷来接时,我怎么交差呐?”


“这是我自己摔的,和莉莎姐姐无关!”男孩子拍拍胸脯保证道。莉莎笑得前仰后合,摸摸艾达的头说小孩子可不能撒谎,随后进屋取了装着龙牙草粉末的瓶子出来,倒出了点兑水抹在艾达受伤的膝盖上。


“莉莎姐姐,这是什么?”艾达看着绿色膏药覆盖了伤口,好奇地问道。


“这是龙牙草,对治疗伤口很有效的。”莉莎一边涂一边解释道,“我小时候也经常受伤,对草药十分熟悉呢。”


艾达举起装龙牙草的小瓶子,对着大海观察——粉末研得细碎,经他一动,便如流体一般黏附在内壁表面;粉末保存有一段时间了,接触空气的地方已不太新鲜,下半部分是纯净的青绿,越往上颜色越黯淡,顶部覆了层浅浅的灰。


“······它的颜色好漂亮啊。”过了一会儿,艾达忽然说。


“什么?”莉莎已经帮艾达上好药了,听到小家伙的感叹不禁好奇起来,一边嘴里嚷嚷着“我也很喜欢这个颜色”一边做到艾达身旁,同他一样盯着小瓶子。


艾达举着瓶子往她那边挪了挪,又重复了一遍他的感叹,莉莎更加疑惑地看他。艾达不说话,挠着头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随后他忽然将瓶子调了个个,青绿其上,墨绿其下,中间留下的间隙透出些太阳的金光。艾达伸手,遥遥指向面前的大海——


“莉莎姐姐,海的尽头是龙牙草吗?”他说道,“它的颜色,就像是那边的青山。”


莉莎一愣,转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边是她曾无数次见夕阳落下的海平面。而此时雾气散去,远方更加清晰可见,水平面上方一座又一座青山连绵成行,渐变的颜色远比龙牙草粉末漂亮——但莉莎从没见过。她心中一惊,揉了眼再看,青山依旧翠绿,距离似乎并不太远。


但她确信这不是大湖,是大海。


“······我不知道。”莉莎第一次产生不确定的语气,“海的尽头我不知道,但那山······也许真的是龙牙草。”


艾达歪着头看她,嘴里小声说下次就去看看吧。莉莎并不答话,她怔在原地,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就在刚刚看到青山的那瞬间,一个自她拿出龙牙草瓶子就一直呼之欲出的名字,终于冲破心理的防线,炸响在她脑海。


 


“海的尽头?小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一个村子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位德高望重,见多识广的老人,莉莎没有想错。她凭借自己的好人缘,只是随便问问就寻到了老人的住所。那位老人在很早以前就离开了镇子,前两年被发现倒在沙滩上,被镇子里的人救了回来。推开门时老人正靠在屋旁的躺椅上看书,患了疾病的腿架在小凳子上,头发已是花白,却依旧根根精神地挺立着。见她进来,老人放下书,看向她,毫不奇怪的眼中像蕴藏着万里之路。


莉莎并不怕生,她简单地和老人打了招呼,介绍了来意,便拿来凳子坐下,问老人是否知道海的尽头是什么。


“海的尽头?”老人眉眼一皱,却依旧温和,目光慈祥,“小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呃······”莉莎挠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心思,对着老人俏皮地吐吐舌头,说了实话,“我这两天忽然看见了海的边界,那是······一行青山。我想知道,那是什么。”


“每到这个季节,就经常有人在海上看到各种各样的事物。”老人幽默地调侃道,“孩子,你没有看错。那是山,是远方的山。”


“远方的山?那那里是没有的吗?我为什么能看到?”莉莎没觉得自己的问题得到解答,穷追不舍地又抛出三个疑问。而老人只是看着她笑,对这类好奇心满溢的提问者并不见怪。


“有人常会在沙漠中看到万米之外行走的驼队,或是千里之后存在的绿洲,我想海上也是如此。”老人向她解释,“通常只会在这个季节的某个时段才会看到。别担心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过不久就消失了。”


莉莎顿时感到有些语塞,在心中斟酌用词后过了半晌,她才小声道:“可我不想它消失。爷爷,我还是想知道海的尽头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坚持?”


“我有一个朋友······”莉莎顿了顿,“他······我说不上来。但如果海是有尽头的,那么我想去看看。”


老人微眯起了眼睛,缓缓从躺椅上直起身子,莉莎眨眨眼睛,疑惑于他的动作。老人撑着脑袋沉默片刻,忽然道:“小姑娘,你以前是学射箭的吧?”


“咦,是呀!”话题轻而易举被转变,莉莎却来了兴趣,“爷爷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啊,我曾经爱过一个姑娘。”老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又放松地躺了回去,眉眼都舒展开来:追忆总是令人浮想联翩,接着侃侃而谈,“她可能是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吧,扎着利落的马尾辫,脸上两道杠,也是学射箭的。我那时常常笑她像个土著人,哈哈。”


“唉——我们才不是土著人呢——”


“对对!就是这种语气!”老人笑得五官都堆在一起,看来真的很开心,“看到你我就想起她来了。那时我也是个水手,她就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哇,她就抱着我的脖子说:‘你也别总在水上漂了,随我一起走去看看吧。’”


“哇,那你们去看了吗?”莉莎显然对这样的故事很感兴趣,倾身探过去问道。


老人微笑着看着莉莎,温柔都糅进了眼角细纹里:“去了。我们从海的这头出发,沿着海岸线前往目的地。原本我以为海那么大,走一辈子都走不完,我只当她心血来潮,过几天就会放弃——可当我逐渐从丛林的虚影中看到前方村庄的渺渺炊烟,我才知道,一辈子很长,长到像看不见旅途的终点,可一辈子也很短,短到想象中长如一辈子的旅行,与心爱的人一起也能不知不觉走完。”


“村庄?海的那一头是村庄吗?还有些什么呢?”这样的回答在莉莎意料之内,她想知道些额外的故事,便更加急切地问道。


“还有山。”老人笑着答,“漫山的龙牙草,在开花的时节被我折下,当作送给她的礼物。”

 



景色随着她的脚步逐渐向后退去,莉莎紧了紧身上的行囊,一深一浅地沿着海岸走。天气终于没那么热了,海潮涌上岸来,流过脚背清凉,卷上细细海沙入了脚底又拂之而去。


莉莎拾起遗留在沙坑中的小鱼丢入潮水中,接着站定,抬手远眺已看不见青山的海平面。


那天她从老人家离开之前,她对老人说,想去海的那一岸看看山。老人拿手抚抚满头银发,明知故问道:“你想去的,其实是海上出现的山吧?”


“但那都是幻象呀。”莉莎绕着自己的马尾辫,笑着说,“可我对村庄和那边的山感兴趣,我觉得就此进行一场远行,也不坏啊。”


“哇,年轻真好。”老人饶有兴致,“就你一个人吗?”


“嗯······”莉莎下意识愣神片刻,才道,“其实也不算,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那么我相信这段旅程也不会很长。”老人笑道,“说实话,我现在也记不清当时走了多久,不过实际时间应该并没有很长,因为那时我走完的第一个结论是海也并没有很大。只不过我得先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你到达不了那山。”


“为什么?”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①,我想山也是一样的,”老人慢吞吞地说了句不知所云的话,并不做任何解释,“更何况是心里的山。小姑娘,祝你好运。”


 

她说不清自己是如何做出这种决定,可能是无端出现在他的那片海上的青山,也可能是漫山的龙牙草。但总之,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已处在层层叠叠的海边树林中,无人管的沙棘疯长,天空看不见任何人烟存在的痕迹——她已无法回头。


但旅途总在那儿,故事也要继续。


莉莎重新踏出脚步。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海潮送来清凉的微风使她不至于被太阳迷失前方的道路,但同时海上青山的神奇景象也再没有出现过。她有时会感到遗憾,毕竟幻想就是这样一件调皮的事物:麦田中的人们不希望永远被囚于异国的幻境里,但如若没有他们解决这事,失踪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然而海上的青山是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带给她的惊喜,只是惊喜之所以叫惊喜,就因为不能永远存在,这是个幻象罢了。


唯一让她放宽心的事情是,除去海上的山,她也知道,芬奇一直都在。


围绕周身的风变得愈加明显起来。行船和射箭一样都需要对风向的绝佳掌控力,好在对此她已十分熟悉了。莉莎知道风是芬奇能为她做的唯一帮助,她也顺利利用芬奇给她的信息来判断潮汐的涨退,天气的晴雨,从而早早做好一切应对工作。


她也重新拾起了自己弓箭手的职业。莉莎原是想直接乘船前去对岸,只是那时还没决定好,而后老人的故事带给她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她心中莫名,鬼迷心窍地想如果走老人的老路,事情会不会更加有意思。


于是许久未走长远陆路的她终于带上弓箭,做起了过去的营生。海边资源真的挺丰富,自莉莎顺利将一只海鸟射下还顺便掏了它的鸟蛋后不禁得意地想着果然射箭技巧还没忘。再往里面走,一个个临海而建的小镇映入眼帘。她不厌其烦地造访了每个村镇,在得知村镇旁自始自终都没有山,当地的土壤也不适合龙牙草生长后她遗憾地离开,前往下一个可能是目的地的村镇。


游离于希望与失落间的旅途漫长而沉寂。莉莎总算明白了老人所说的结伴同行的重要性,不过她并不后悔选择这样一个费时费力的方式。莉莎载过无数客人前往这些村镇过,但她从未亲自拜访,她想沿途增添对海边地区的阅历,也不失为乐趣之一。


反正听老人的意思是这像是个辽阔的内陆海,总有一天,她能到达目的地。


只是有时在下着雨的夜晚,莉莎盘腿坐在芭蕉叶做的避雨处中烤着小鱼,会无端想到这一次固执地,坚定地千里迢迢去看山的行为到底是出自什么心态,有什么意义。


这时她的篝火便会被一阵没来由的微风包裹,火舌因此蹭蹭向上窜跃,舔舐着串在树枝上的烤鱼——无尽的黑夜里只有这一处简陋的帐篷亮亮堂堂。随后那风在莉莎的发尾打了个转,旋即略过堵在出口的芭蕉叶,飞向无垠大海。



在远离莉莎常活动的区域,海浪越发越汹涌起来。


莉莎并未计算自己走了多久,但看周围景物随日子一点点变化,她猜测自己是从夏初走到夏末。


海岸线也逐渐变窄,有时竟会成为中间相隔条大河的两岸。莉莎站在岸的这一边,疑虑自己是否走到了尽头。但放眼望去,河岸布满礁石,呈现的依旧是海滩的模样。而此时远方有座一眼追不到边界的大型岛屿若影若现,海岸边有座船夫搭的小棚,而人正坐在里面扇扇子。


“你好!”莉莎奔过去,发挥她与生人搭话的热情,“请问对面是个岛吗?您这里是渡口吗?”


“是。”船夫见有客人来,立马换上笑眯眯的表情对她道,“这里主要运载单独往来的村民的,小姑娘是要去岛上吗?”


“村民?岛上有什么,是村庄吗?”莉莎定位到关键词语,追问道。


“是村庄,不过人已经很少了。”船夫答道,“自从陆地被淹之后······小姑娘,你要是想去就快些决定吧,渡口不是什么时候都开的。再晚些,风浪大起来,就不能带人了。”


这一句话说得莉莎满头问号,但一见船夫认真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又想到去一次岛上并没有偏离她的计划,便答应下来。渡船早已严阵以待,船夫招呼莉莎坐稳,他们在一浪比一浪更猛的拍打声中摇摇晃晃地驶向对岸。莉莎趁机问船夫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曾经这里并不是海,是陆地。”船夫技术挺好,在这样的大浪中还能分出心神跟莉莎讲话,“我看你是个外乡人,确实不像是知道这种事,毕竟一两年前还不是这个样子。原来这一块都算海岸的,咱们现在脚底下还是个村子呢。村子环山,做着草药木材之类的生意。就大约前年吧,海平面突然开始上升,速度可吓人了,没几天就淹掉了村庄、公路、树林······没被围住的人就往外跑,被围住的就往山上跑咯,你看,那个岛就是原先的山。”


船夫腾出一只手,示意莉莎去看岛上点缀在山林间的小屋。莉莎惊讶于船夫口中如此玄幻的故事,而船夫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接着道:“在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没空出功夫接那些山上的人过来,安顿下来之后,才发现那些村民都在山上安了家。有些被带出来了,有些自小就生在山上,念旧情,一直留在那儿,也就是现在寥寥无几的几个村民。而我们这些渡船就是供某些在外的年轻人看望老人家回岛用的。不过现在没几个人愿意做这份工作了。海上越来越凶险,年轻人不愿意掌船,也就我们这些老水手愿意帮忙了。”


“那这片海是怎么回事?”莉莎抹了一把拍到脸上的海水。自芬奇变成守护海的神之后,她所过之处皆安宁且风平浪静,她明白这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关系。只是这片她未曾涉足的地区如此波涛汹涌是她意料之外的。


船夫并未答话,他絮絮叨叨了许久,倒也没忘了开船。眼下小小渡船已在风浪中有惊无险地靠了岸。莉莎跳上岸,听船夫嘴里念叨着明日再早些他会在同一地点接她回去,今天就不再摆渡了。她谢过船夫,回望山林,镶嵌其中的崎岖山路就在面前,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趁船夫还在收拾渡船没走赶紧问他:“唉,老师傅,您刚刚说这村子之前做什么生意呀?”


“草药,木材什么的!”船夫的声音被浪拍礁石的声音包裹,与海风一同从岸边传来,“以前这里一大片山脚,长着遍地采不完的龙牙草呢!”


 


目的地远比她想象中要近。


莉莎背紧了行囊,慢吞吞地走进海岛山林。此时天色见晚,大片榕叶阻隔了夕阳的柔光,却阻隔不住温热海风卷携着草木气息钻入她的鼻腔,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很久没进过这么茂密的山林了。


莉莎蹲下身子,细细观察过山的土壤——龙牙草生长在海拔低温度湿度高的地方,同时喜欢略带盐碱性质的土地,海边的确是它们常常分布的地方。比起老人对龙牙草“漫山遍野”的描述,显然船夫对龙牙草长在山脚遍地的说法更加可信,只是莉莎不清楚海水到底淹了多少。能将被山环绕的村子尽数淹没,只留下山腰以上的部分,想必也淹没了山脚的龙牙草吧。


她的猜测没错,土壤确实没留下多少龙牙草的痕迹了。结果在莉莎意料之内,不过这次她倒没有先前那么遗憾,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正是她此次远行的目的地。


不过再过不久天就半黑了,在这层层密密的山林中,她得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山虽然大,但其中坐落的人家零零星星——大多数人都怕两年前的水位上升事件再次发生。莉莎向上走到日落梢头了,才顺着人为踩出的小路到了开阔视野的崖边,其上的石子屋孤零零的,细烟从房侧的小窗口飘出,传来久违的饭菜香气。莉莎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婆婆从门中探出头来。


“婆婆,你好。”莉莎露出抱歉却友善的笑来,“我是偶然到这岛上的外地人,现在返程的船不开了,我可以在这里留宿一晚吗?”


 

小屋的窗子正对大海,莉莎将手撑在窗框上,头伸出窗外,望着远方星夜与海平面的交界线。这时海正是涨潮的时候,浪花毫不客气地拍打岩壁,层层水汽蒸腾上升。


“婆婆,你是本来就在这山上还是后来在的呀?”莉莎本就是爱聊天的姑娘,深山的夜中无事可做,她又不想这么早睡,便抬头问对面同样观海的婆婆。说完她才意识到这么问是否妥当的问题,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我是后来来的。”好在婆婆并不在意这种事情,笑着回答道,又问,“姑娘,怎么忽然到我们这种地方来啦,这里外乡人可不多见呐。”


“我是因为······”


她忽然哽住,话堵在喉咙里逐渐化开,没了下文——自始至终她都不清楚这次远行的具体目的,她只是看见了,想到了,就去做了,和以前那些一时兴起的冒险心路历程大致相同。但这次又不一样。莉莎将手伸进口袋,猛地触到口袋深处那被体温捂热的光滑物品,她突然脱口而出:“是因为龙牙草!”


“龙牙草?”婆婆没注意到莉莎的异样,思索道,“这片山本来也长满了龙牙草的,可惜全被淹了,你可能要失望了。”


“倒也不完全因为龙牙草吧······”提到这个话题,莉莎觉得自己莫名语塞起来,抬头见婆婆好奇的目光,想着把明面上的理由说出,再转移了话题,“我是从海的那一头来的。夏天的时候在海上看见青山,就好奇另一边是什么。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些事。婆婆,很多人都怕水位再次上升,您为什么坚持留在这里呀?”


“可你知道水位可能会上升,不也留在这里了吗?”婆婆笑眯眯道。


莉莎感到自己无端被摆了一道,尴尬地挠头笑着。婆婆则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了:“姑娘,我也见过海上的青山。我留在这儿,也不过想看看那山罢了,它让我想起了远方,想起我的丈夫。”


“······”莉莎觉得自己一开始果然问错话了,但好在婆婆主动提起来,应该并不在意的样子,她还是好奇,便小声问爷爷是怎么了。


海风吹过窗边的油灯,灯火剧烈晃动起来,婆婆小心翼翼地将油灯移入橱柜,才缓缓道:“唉······归根结底还是海水上涨那一天。我丈夫是渔夫,那天他刚好乘船出海去了,没在家中。海水上涨之后海面变得危险无比,我在这山上等了两个月都没见他回来,后来有年轻人告诉我在海上见到他的木筏,却不见他的人——一定是被海浪卷跑了。周围人都让我节哀,可我不信:他总跟我说自己生在海边,长在海边,死后也要葬在海里,孤魂回到海的那一头——他的家乡。我是同他一起从海的对面来的,我相信他一定会在对岸等我,只是那时我已有了腿疾,海又汹涌,已经无法再回去了。”


“那······”莉莎结结巴巴道,“您为什么留在山上呢?”


婆婆垂下脸,追忆的眼眸中增添一抹柔和:“因为从那时起,我也看见了海上的青山,方向直指海的那头。我想,那一定是他。所以我回到和他生活了半辈子的这个岛,当年他就是在这山上采了一把龙牙草向我求婚,我拿这事笑了他大半辈子。而现在,我想生活在与他有着共同回忆的山上,透过那青山继续笑他。”


海的另一头,青山,龙牙草。


那一瞬间,莉莎觉得这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临海小镇的爷爷,远望大海的婆婆,海上的同一座青山传递了思念。


而她此行的目的——莉莎又将手伸进口袋,拿出她精心保存好的半瓶龙牙草粉末。


那一定是芬奇。自看到巍巍青山的那一刻,她就在内心深处毫不怀疑地肯定,接着义无反顾地前去。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仍未解决。


“为什么海上所有地方都风平浪静,唯独这里危险得大家都不敢出海呢?”莉莎看着小瓶子,喃喃自语。


“风平浪静?所有地方?这不可能。”婆婆拿奇怪的目光看她,“如果所有地方都风平浪静,那么大海的痛苦又该朝哪儿发泄呢?”


“大海的痛苦······”莉莎重复了一边婆婆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婆婆,您还记得海水上涨那天是哪一天吗?!”


“哪一天啊······”婆婆眯缝起了眼睛,回忆道,“日期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那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海上刮起了好几束龙卷风,就像是海神发怒了。”


 


先前约定好接莉莎回对岸的船夫准时到来了。他桨撑得飞快,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见莉莎就咧开嘴笑了,大声问她一晚上的海岛密林住宿生活体验得怎么样。


“很有意思!”莉莎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上了渡船。船夫没有再问,用山歌的调子唱了一句“开船喽——”,使劲一撑岸边的礁石,船便借力登出去三四米远。这时候已经有些风浪了,船在一摇一晃中保持微妙的平衡,几块浮木承受海浪的拍打,载着她驶向对岸。


大海的痛苦······吗。


莉莎用一只手靠在船沿上,另一手紧紧攥住那颗小瓶子。海水打湿了她半个身子,她毫不在意,打开手掌见墨绿青翠的粉末混杂在一起,渐变的颜色与溅到玻璃瓶上的水珠使它看上去纯净又朦胧,一如在岸边眺望到的阳光下远海的青山。她将玻璃瓶再次握紧。


风平浪静的海依旧是芬奇展现给她看的那部分。在这片海上,她说着再大的风浪都不怕,因为真正的大浪都被藏起来了——连同国破家亡的恨。溢出的海水不是那么容易就退回去的,它们卷携了无处安放的痛苦,一同藏在无垠大海的小小角落——如果不是她执意去追,就和那时芬奇的突然失踪一样,她永远不会知道。


莉莎抬起头,她不清楚芬奇是否在旁边,但或许这片海域不是他能控制的。


“芬奇,告诉我吧。”


船夫没有来时那样分出心神讲故事,一门心思地掌渡使船很快开到行程的中央。莉莎眺望一下碧蓝的天空,下定决心将小玻璃瓶的木塞旋开,她转身面向浪潮,手上略一倾斜,那些翠绿的、芬奇亲手研给她的龙牙草粉末悉数撒进这片大海。


如果龙牙草对治疗伤口十分有效,也请你,治疗芬奇的伤口吧。


粉末落入水中,很快便被浪花卷入海底,沉寂不见了。玻璃瓶底还留下一点,莉莎往里盛了些水,又倒入海中,这个先前她无比珍视的东西已经彻底没有了。莉莎小心地把瓶子收好,坐回船的中央。


后悔吗?当然不。


莉莎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挡下芬奇的攻击她知道,从弓箭手转变为一名水手她知道,她也从来没后悔过——与芬奇有关的事情,她做便做了,不再回头。


但现在,可以返航了。


船很快靠岸了。莉莎笑着谢过船夫,背起她的行囊,沿着海岸线往回走。她观察着这片海域微妙的变化,但风浪岂是朝夕就能改变的。月上梢头,一股浪拍上岸来,打湿她的脚背,莉莎回头,那座海岛只剩下一个短短的尖儿,浪花拍在礁石上的声音却好似回荡在耳畔,一如既往。


 


“莉莎姐,这次我捡到了好多好看的贝壳呢!”


小男孩就算大了一岁,爱玩的天性却也还是没变,即使是闷热的仲夏夜耐不住寂寞要跑去捡贝壳。这次莉莎很严肃地说起了去年艾达捡贝壳摔了一跤的事,本想让小家伙安分些,谁知道一向听话的艾达竟冲她做了个鬼脸,嘴里嚷着“这次不会再摔的啦”就一溜烟消失在她的视野。


人大了,皮了,不服管了。


莉莎隐约记起自己从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跑天跑地,想到艾达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自己就忍不住无奈地笑了。好在即使小孩子精力旺盛也顶不住持续的高温,不一会儿艾达就踩了一脚沙土回来,捧起炙热的贝壳请她过目。


“是挺好看的。”莉莎笑笑,“不过下次真的不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捡哦。你看这个螺,分明就是近水的泥沙里才会有的。”


被看穿了行径的小孩儿挠挠头,明知自己错了,故意不搭话,而是转移话题:“莉莎姐,你在干什么呢,在看海上出现的山吗?”


眼下正是太阳当头的正午,光线折射下,此前莉莎见过好几次的青山就像约定好的一般重新出现在远方的海平面。莉莎拿出原先装龙牙草的小瓶子,先前她把粉末尽数撒进大海,而如今她将小瓶子置于眼前,对准青山,绿色由上至下的渐变画在玻璃瓶里,像是龙牙草粉末,永不过期。


“是呀,”莉莎笑道,“你说过,那青山的颜色就像龙牙草。我对比了一下,真的很像。”


“唉——那海那边的山上长的是龙牙草吗?”艾达眨巴眼睛,他知道莉莎去了对岸的事情,此时万分好奇。


“是啊。”莉莎愣了愣,看着手中的小瓶子,垂下眼眸。


“漫山遍野的龙牙草,在开花的时节于风中摇曳。”


 

海的对岸她再也没去过了,那瓶龙牙草粉末有没有用,海浪有没有继续那么危险地卷着,她也不知道。但莉莎愿意相信她能平复他的痛苦,而那座海岛会不负她所望,长出新的,漫山遍野的龙牙草,花的芬芳传遍一整片大海。


而她只需坐在这个地方隔海看山,让那座长满了龙牙草的青山将芬奇送给她的回忆重新装瓶,填满她一整个仲夏。



 

Fin

 

 


*①处来自海子的《九月》









纪念册里的后记:

       说是后记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对文章的解读啦······权当做是废话王作者的一点碎碎念吧orz

       首先很开心能来参加这个活动!这算是我入开联圈子两年多以来参加的第一个比较大型的具有纪念意义的活动了,也是第一次被印成铅字和各位太太大佬们站在一起【小透明落泪】。写芬莉其实是个意外,纯属鸽子精作者在假期的两个月中绞尽脑汁想宅家的故事,而在经历了无数写不下去的废稿后终于拾起了老本行——入开联后写的第一篇具有同人意义的作品的cp,芬莉。由于当时开赶已经是截稿最后两星期且正值开学,所以其实从文章中能看出很多表达不当的地方,没能带给大家最好的体验是我的错···!!!【土下座】

       至于内容嘛······没什么复杂的,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十周年写刀子貌似不太厚道,但芬莉的故事确实已经结束了,留给各位的只有无限意难平。当然我也不知道一件小事怎么写这么多【挠头】如果有别的太太写芬莉请务必夸夸他,不要看我//沧桑

      好啦废话已经够多啦,希望看完这篇的你也能感到十周年快乐!【屁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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